高三那年班上转来了一个奇怪的女生，她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意外发现我能听见她的心声。

她正和一个名为系统的人聊着天，吐槽着班上的每一个人。

当她幽幽的目光投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只听见她叹了一口气。

“被母亲和弟弟逼死的陈招娣也太可怜了，风华正茂的年纪死在了货车的车身下。”

我：“。”

后来我成功的将滥赌的妈和嫖娼的弟送下线。再见面的时候她目露震惊的指着我，我只是微微一笑。

“对不起，没死成。”

1

许星星转过来的时候正是高三上学期。

早课后大部分人已经昏昏欲睡的倒在了桌上，就在这时班主任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女孩长相甜美，脸上带着微笑，温温柔柔的做着自我介绍。

看了一眼后我便从抽屉中拿出昨天晚测的数学卷子，高三的每一分钟都无比珍贵，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其他无用的地方。

在我摁下按动笔的那一刻，我却听见了一声尖叫。

‘系统我看见我女儿了啊啊啊’

是转校生的声音，我抬头向她看去，却只对上她的笑容，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她。

沉默了一会，我将刚刚的声音归为昨晚通宵学习的幻觉，笔尖正要落在试卷上，我又听见她的声音响起。

不过这次的主人公不再是我，她的声音抑扬顿挫，将班上每个同学都吐槽了一遍，包括谁谁谁小时候尿过床，谁谁和谁谁谈了，谁谁谁被谁谁给绿了。

诸如此类的话不断的在我耳边响起，笔尖在试卷上停留太久晕染开了一团墨水，我再也无法安心的写下去。

然后我只感觉她的目光幽幽的投向了我。

‘系统，真的不能改变剧情吗，陈招娣是真的可怜，被单亲家庭拖累的高考都没去，明明努力了那么久，生命却永远的留在了十八岁。’

听到她这话，我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的与她对上，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却只看她冲我温和的笑。

我垂下眸子，手指紧紧地攥着笔，关节逐渐有些泛白。

我的名字的确是陈招娣，也确确实实是单亲家庭。

我的母亲生活在偏僻落后的村子里，从小被灌输着男人为天的思想，将我视为敌人，而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则被她无底线的纵容。

小时候家庭悲痛的经历压得我喘不过气，从小到大我只是沉默的受着她拖着疲惫身躯回家后的怒火，身上全是她发泄后留下来的凹凸不平的伤疤。

小学的班主任是一个很温柔的女老师，她察觉到我的异常后总是会在早课时把我喊去办公室心疼的替我抹着药。

好好学习是唯一能领你走出那个家庭的路。

她无意间的一句话，我却认认真真的记了十年。

十年来我拼命学习，寒窗苦读，只为挣脱开名为家庭的束缚，重获自由的新生。

我从来不看小说，却也经常从四周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捕捉过一点信息。

系统，小说女主的标配。而在许星星眼中我们大概都是这个世界规定好的NPC，每个人都走着早就被规划好的剧情。

可是我并不想变成她口中会死在梦想前夕的陈招娣，她口中随意的几句话，却是我完完整整经历过的十余年。

手中的笔在试卷上划过重重的一笔，我的思绪也随之飘开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听见她的心声，但这未必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我可以借着她躲开那所谓的BE结局，开创属于我的HE人生。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我慢吞吞的收拾着书包，回到了那个狭小又破烂不堪的家。

母亲正接过弟弟的书包，低声的对他嘘寒问暖。

“上学累不累，妈给你炖了排骨，就在锅里闷着，一会给你盛一碗。”

她温和的声音在扭头看向我的时候变的刻薄又刺耳。

“死赔钱货，还杵在那干嘛，赶紧把书包放好去把中午的碗洗了，一天天的净让我操心。”

我沉默的换上鞋，轻飘飘的目光扫过了一旁幸灾乐祸的弟弟，换来了他的一句咒骂。

冰冷的水从我指尖流逝，直到这时我才有了一种真正活着的感觉。

按照从许星星那里得到的信息，我的母亲在此刻还并未欠下那巨额的债务，我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对我起了杀意，未知的危险让我只想尽快脱离这个窒息的家。

从高中开始母亲就很少再给我生活费，我只能将本来就所剩于无的时间一压再压，从老师那里接下了为高一学妹补习的任务。

大概是听说了我的遭遇，又或是欣赏我年级第一的实力，聘用我的家长对我格外的宽容，授课的时间只在每周日下午，薪资是一小时一百块。

当我得知母亲被辞退的时候已经快到上学期期末，我只知道过一段时间她就会被带着迷上赌博，但是我并不清楚具体时间，我也不愿用高三下学期这个人生关键节点去赌那个未知。

2

在结算薪资的那一天，我特地去楼下小卖部换了两百块的钞票，塞进了书包里。

我在打开门后特地反常的将书包藏好，再假装慌慌张张的对上弟弟投来的视线。

我那愚蠢的白痴弟弟果然上当，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我去翻找书包，我不稳的踉跄了几下，垂在身旁的手暗暗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痛意袭来后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哭腔。

“求求你，别翻我的书包。”

他充耳不闻的继续手里的动作，整整齐齐的试卷被他扔的遍地都是，终于在夹层里掏出了我刚刚藏进去的二百块钱。

虽然不多，可是对于从小过着艰苦生活的他来说，无疑是个比较大的数字。

我看着他兴奋的捏着钱计划着一会要买些什么，余光看到了被动静吸引来的母亲，嘴角勾起的笑转瞬即逝，归为平直。

母亲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要像我打来，我象征性的躲了几下，开始放声大哭。

她挥舞着粗壮的棍子，嘴里骂道：“死赔钱货，长本事了，哪来的钱？”

“我说，我说，是同学带我去的赌场，我跟着后面小小的赌了一把，赢了钱。”

听了我这话，他们的注意力果然如我所愿的放在了赌场上面。弟弟不知道赌博是什么，他只知道能赚钱，便撺掇着母亲去看看。

为了避免母亲生疑，我放学后特地来过这家黑心赌场，并赌下了一把。

赌场的尿性都是一样，对于犹豫不决的新人会小小的给你一点甜头，等你沉迷其中的时候才开始慢慢赢走你手上的筹码，让你把一切归为运气不好。

因为我刚刚才来过，年纪尚小的我在一众人中又特别突出，老板还笑着招呼着我，问我怎么又来了。

见我面不改色的和老板打着招呼，母亲面上挂着的怀疑终是散去，被几个大姐自来熟的拉着稀里糊涂的跟在她们后面下了注。

我看着她脸上逐渐显露出赢钱的快感，只是冷眼旁观着。

当天晚上，母亲是怀着笑意回去的。

一路上她喜笑颜开的看着赢来的钱，沾着唾沫的食指一遍一遍的数着，我知道她已经上了瘾，可我却没有诱她上钩的罪恶感，只是心里不可避免的涌上一阵哀戚。

我对她仅剩的母爱，或许已经消磨在了这么多年落在我身上数不清的拳头上，又或是消散在了她将父亲的出轨归在了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的我身上。

我从暗黑的童年记忆中回过神，那时母亲已经与我拉开了一大半距离。

路灯昏黄的灯光闪烁着，就像是记忆里的她在黑夜中烫在我身上的烟头，一亮一亮的，灼烧着我的肌肤。

秉着心头最后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我还是出口喊住了她。

“妈，别上瘾。”沙哑的声音从喉咙管逸出，无端的带上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前方的母亲终于从喜悦中抬头看了我一眼，厌恶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刺向了我，她冲我啐了一口“死赔钱货，敢管你老娘，真是反了天了，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放学回来做好饭给你弟弟吃，别耽误我赚钱。”

一阵风吹过，也抚平了我心里刚刚泛起的涟漪。

我听见我的声音消散在漆黑的夜里，那是一声平静的好。

3

母亲肉眼可见沉迷于赌博之中的时候，弟弟却是比之前更加懒散。

原本在母亲的监管下还会做做样子，现在意识到母亲的不关注，他开始频繁的逃课，与校外几名小混混玩到了一起。

对于他的举动，我在清楚不过了，毕竟他能提早走到这条路上，有我的一份推波助澜。

我曾有意无意的透露给他小混混的信息，我那白痴弟弟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无恶不作的混账，几番接触下来，他成功的被小混混口中花花绿绿的世界吸引，开始频繁的不回家。

母亲前面赢的钱都分了两份，大部分拿去给了他，他果然也不负众望的将钱用在了那可笑的虚荣心身上。

他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那群跟他玩的好的本就没什么脸面，看他打脸充胖子也只是暗地里嘲笑，明面上将他捧上了天。

眼见着他越来越沉迷校外的世界，我只觉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些许，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我在放学前主动找到了酒吧门口，徘徊了许久后将这些天攒下来的钱分了一点给门口站着吸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