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可怕吗？也许吧。

可是像我这种在阴暗处挣扎求生的人，又怎么会怕鬼呢？

相比起血亲之人将我拆之入腹，弃之如履，

这些看不见的存在反而成了我唯一的救赎。

1

一场大火，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死了。

除此之外还有租客七人。

我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不出意外，我成了警察重点怀疑的对象。

可是看着我三度烧伤的诊断书，他们又沉默了。

毕竟没有一个纵火犯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但是如此重大的火灾伤亡事件，还是引起了上头的关注。

来调查我的是个女警，叫李雪。

手术后的第二周，我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警察姐姐，你真好看。」

这是我火灾后说的第一句话。

「周若婷，你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在火灾中丧生了。」

李雪说完这话紧紧地盯着我，似乎要从我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我愣了一下，随即而来的两行泪水倒是让她有些心疼起来。

「对不起，请节哀。」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这眼泪是为曾经的我留的。

终于摆脱过去卑贱又肮脏的日子了。

我有些如释重负。

又过了两日，

李雪带来了一份尸检报告。

上面显示死亡原因：中毒性窒息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周若婷，这是你父母的尸检报告，上面显示他们都是因为吸入一氧化碳浓度过高导致中毒窒息，所有人都只逃到了房间门口，为什么只有你逃到了大门口？」

原来还是怀疑我。

也对，毕竟十条人命，只有我活了下来。

「警察姐姐，我不知道啊，起火之后我就拼命往门口跑去。

到门口的时候我太难受了，突然就没了意识，我也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情况。」

我有些虚弱地解释着，大面积的烧伤让我说几句话就直冒冷汗。

幸运的是没有烧到脸上。

「能具体说说当天的情况吗？」

李雪一边问我一边默默地打开了手机录音。

2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巡视完一圈客房之后就回屋休息了。」

「什么时间？」

「大概10点左右，我们这个小旅店平时过了10点也没什么客人了。」

「你爸妈呢？」

「我爸妈和我弟一般会在三楼的大房间里打牌看电视，有的时候也会叫上客人一起。那天应该也在三楼玩吧。」

「你确定吗？」

我摇了摇头，李雪表示怀疑，但也没有深究，让我继续回忆。

「后来到了半夜，我突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睁开眼才发现外面冒着火光，我连忙穿好衣服往外跑去。

我想喊，但是张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身上也开始灼烧起来，好不容易跑到了门口，就倒下了。」

「期间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没有。」

「那有没有听见求救声或者是什么异响？」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李雪对我的回答有些失望，最后叮嘱我好好修养，说明日再过来。

我知道警察不会轻易放过我。

毕竟在着火后除我之外所有人的尸体都是在各自的房间门口发现的。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挡着出不去一样，现场的房间也没有门锁的痕迹。

这太诡异了。

而我也解释不清楚。

3

这一次李雪给我带来了一张图。

是我们小旅馆的平面图。

她让我标注出事发前所有人的位置，包括那7位租客的。

我都一一标注了。

我在二楼最里间207，爸妈在一楼最外间101，弟弟在三楼最大的房间301。

其余租客分别是一楼102、103两人，2楼201、204、205三人，3楼302、303两人。

「你倒是对租客的房间很熟悉啊。」

我感觉到了李雪对我的试探。

「是的，平时都是我接待客人，打扫房间。」

我回答地很是平静，

似乎任何问题都不能引起我内心的波澜。

李雪沉默了一会，眼中透露着一丝同情。

「你爸妈，平时对你怎么样？」

这个问题想必警察已经对周边的街坊邻居走访调查过了。

此刻问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回答是否一致罢了。

「挺好的。」

我微笑着回答，眼中没有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

我深知我父母的为人。

他们在外面一贯是喜欢粉饰太平，装作好人的。

此刻附近邻里的口供就是我最好的保护伞。

我相信他们的证词都是「他们一家四口很恩爱和睦」。

见我不愿意多说，李雪也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在她眼里我现在还是个受害人，而不是嫌疑人。

但当李雪接过警局来的电话后，我的处境就变得微妙起来。

法医鉴定205号房的尸体上检测出颅内出血，颅骨损伤的痕迹。

并且呼吸道以及胸腔内都没有被灼伤的迹象。

这表明，他是先被人击打头部致死，随即才被火灼烧的。

唉，为什么一把火都不能把这些麻烦烧干净呢？

心中不免有些惋惜，面上却显得一脸惊讶。

「怎么会这样？！」

「205的人你认识吗？」

李雪对我的怀疑逐渐加深，因为205就在我的隔壁。

「认识，他叫马文景。」

「你和他平时有什么接触吗？」

「没有，最多就是去他房里打扫打扫卫生。他经常不在，所以也没见过几次。」

「那案发当天你在隔壁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因为我们旅店隔音比较差，所以我都是塞棉花睡觉的。」

塞棉花是因为我没有钱买耳塞，棉花也是我从我被子里面掏出来的。

「那你知道他有什么仇家吗？」

「不知道，咳咳咳。」

见我神情有些疲倦，李雪也没多待就走了。

但我知道，一切才刚开始。

就算火灾是意外，但马文景的死一定不是意外。

我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洗脱不了嫌疑。

但也没有证据，不是嘛？

4

「医生，我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最少还要半个月。」

还要半个月呢。

可是“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我对着空气歉意地笑了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边接受康复治疗一边照例配合警察的询问。

李雪很忙，听说是去走访其他七位租客的社会关系去了。

所以接下来来找我了解基础信息的换了个年轻的小伙子。

我估摸着就比我大三四岁吧，叫赵乐。

「我们这个旅店是我爷爷辈就有的，大概十年前吧，简单翻新了一次。」

「有长租，有日租，长租一个月200-300块，日租10-20块。」

「平时还行吧，周末节假日人比较多，大多数日租的租一晚上就走了。」

「这7位有长租有日租的，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五个长租的，两个日租的。」

赵乐问了我一些关于旅店的基本信息，我都一一作答。

他不禁感叹我的记忆力之好。

我闻言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听说你今年高三了，高考怎么样？」

「还行吧，分数还没出来。」

提到高考我的心情才似乎变得愉悦些。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我自己的实力，现在没有了顾忌，不用再装模作样了，连笑容都自信了很多。

「赵警官，你们警察学院好考吗？」

「还行吧，除了成绩以外，身体素质也要达标。」

他看着我期盼的眼神又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我浑身裹满纱布的样子。

而我只是紧紧盯着他身上的警服，眼神中是一种较真的坚韧。

也许，穿上这身衣服，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吧。

5

我恢复地不错，很快就出院了。

警察也在火灾现场发现了起火的原因。

是马文景的房间线路老化导致。

至于为什么短时间内能烧起来，这还多亏了马文景房间里堆满的各种劣质酒。

我虽然出院了，但我知道警察还是在暗中盯着我，他们一直都没有打消对我的怀疑。

我顺其自然地继承了父母的遗产——这个被烧毁的小破旅店。

这是我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

虽说被烧毁地差不多了，到底还是卖了些钱。

这些钱，上大学应该是够了。

当然，还要拿出来一部分给“她”，这是我答应“他们”的。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

我被带进了警局。

「我们在死者马文景的房间提取到了你的DNA。」

「在未烧毁的床单上。」

李雪拿出床单的残片扔到我的面前。

眼中是深深地质疑。

「李姐姐，我不知道！

我只是偶尔进去打扫卫生，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同于以往的平静，

我有些惊慌地回道。

「周若婷，DNA可不是打扫卫生就能留下的！」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李雪越来越刁钻的问题，我貌似受了什么刺激般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大哭，甚至大喊大叫。

询问只得暂停。

我终于缓了口气，我承认刚刚都是装的。

来到警局已经12个小时了。

不吃不喝不睡再加上轮番的质问已经让我的精神濒临崩溃。

我知道这是审讯常见的手段。

又过了6个小时，警察一个问题不厌其烦地一直问我，

「你和马文景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终于熬不住了。

但就在低头抬头间，我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刚刚低头的瞬间，

我看见桌板上用水渍写了几个字。

「咬死不认。」

是“他们”！

终于，熬过了24小时，我被无罪释放了。

李雪亲自送我到门口。

她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

「周若婷，我希望你真的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