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独自一人,住在一座只有冬天的孤岛上,很多年。
暴雪过后的第二天,我带着狗外出拾柴,遇到了一个昏迷的男人。
我将他拖回了家里,施以救治。
可后来,他一把火烧了我的小木屋,红着眼睛逼问我:
「这下,你无处可去了吧。玩够了吗,我消失三年的老婆。」
1
我捡到了一个男人。
说来也奇怪,这是我几年以来第一次在这个荒凉的小岛上看到人。
他整个身子都埋在雪中,只露了个头在外面。
说实话,怪吓人的。
我和我的小狗大白都被吓了一跳。
昨晚的暴风雪来得又急又密,风呼啸着略过小岛的每一寸土地。
要不是做饭需要柴火,我也不会冒着风险出来。
因为好几年没见到过人了,我都快忘记怎么说话。
出于对同类的好奇,我救了他。
但他可能在风暴中摔坏了脑子。
醒来后,除了盯着我,什么也不做。
不吃饭、不取暖,也不和我说话。
我在睡梦里,总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喊一个名字:
「尹雪年……」
是了,这是我的名字。
我随身携带的证件上,就写着这个名字。
2
又到了饭点。
我拿出了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馒头给他。
自己啃着冷硬的馍馍。
可是他看着手上的馒头,那双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说了来后的第一句话。
「尹雪年,三年了,你还没玩够?」
我在这座孤岛上,每个月都会出现一大袋物资。
就像是有人故意投喂的一样,我就如同被豢养在岛上的一只动物。
每两个月,岛上都会出现一袋白面馒头或者干硬的馍馍。
但这大半年来,已经不再投食物了。
我只能靠温室培育来养一些粮食作物。
产量很少,但足够我一人一狗食用。
我会烧一壶开水,将它泡开后,再吃下肚。
现在给他的馒头,已经是我存下的、最好的吃食了。
眼前的男人并不领情。
他将馒头狠狠掷到地上,还用脚无情地碾碎。
拽着我已经破旧不堪的厚棉衣,冷声说道:
「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满意了吗。你现在,跟个野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让你跟我妈道个歉,就玩失踪,三年……你多心狠啊,尹雪年。」
「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尹家大小姐吗?」
我看着棉衣被他扯裂,飞出的棉絮在空中飘散,恼怒不已。
这是我唯一一件没有坏的厚外套!
大白早就在旁边龇牙咧嘴低声嘶吼,只等我一声令下就要扑上来。
敢情我救了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你自己先动手的,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用手指环成一个圈,吹了声口哨。
大白「嗷呜」一声,猛地扑了上来。
半晌,眼前高大的男人揉着手臂,眉毛拧得更紧了。
「尹雪年,别闹了。」
我抱着大白雪白柔软的身体,掰碎了馍馍喂给它。
它也不嫌弃没有味道,欢快地吃着。
我对着这个英俊又奇怪的男人,说出了三年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
气氛就像凝固住了一般。
半晌,男人嗤笑起来,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知道你的踪迹后,亏我冒着暴风雪也要赶来找你,还差点丧了命。」
「你这女人,三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居然还敢用这种失忆的拙劣借口骗我。」
我把一整块馍馍丢到大白的狗盆里,站起身来。
「我都不认识你,你别在这叽叽歪歪的,吵的我头疼。」
「把嘴闭上,不然我把你扔雪地里去。」
他似乎被我唬住了,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躺回床上,背对着我。
我在躺椅里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在喃喃自语,声音很轻:
「你是我的妻子。」
「消失三年的妻子。」
3
在每个静谧的深夜里,我都睡得很好。
除了今晚。
直升机的扇叶将雪粒卷起,铺天盖地。
这家伙,趁大白冲出去狂吠,把我敲晕后扔上了直升机。
不知道他们放了多少助燃剂。
只记得大火猛烈,将四周的雪粒全部卷成了蒸腾的水汽。
我的小木屋,顷刻间化为黑色的焦炭。
这覆灭一切的大火,就像是和我记忆中最不愿意触及的那部分重叠在一起。
我只感觉头昏脑涨,心里酸涩得像是要晕过去。
在意识模糊的时刻,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
「这下,你无处可去了。玩够了吗……尹雪年,游戏结束了。」
我醒来的时候,他正抱着我走进一间四周环湖的巨型别墅。
伴随着我的掐胳膊以及捶打背部行动,他终于把我放了下来。
「一会进去,见到我妈后,不要再跟以前一样高傲,你要学会低头,知道吗?」
「跟她道个歉,一切都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他脸色暗沉,透露着无声无息的警告意味。
「否则,就把你的大白剥皮拆骨,明晚做狗肉汤。」
我真的服了眼前这个歹毒的陌生男人了。
先是烧了我的房子,然后又掳了我和我的狗,接着还在直升机上当场换衣服害我差点长针眼,现在又用大白的狗命来威胁我?
我内心升起一阵浓烈的后悔之意。
当时我为什么会救他呢?
干脆把他扔在雪地里,自生自灭得了。
还没等我反击他,便有娇滴滴的女人声音从房子里传了出来。
「陆宇珩,你终于回家看爸妈了?你还知道回来!」
拖鞋的趿拉声越发靠近,陆宇珩忽然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把他往外面一推。
「你怎么倒在地上?」
那个娇滴滴的女人跑出来了,直接朝着陆宇珩奔去。
一头如丝绸般顺滑的及腰长发垂着,我都看不清她的脸。
但我心中下意识溢出的恐惧让我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个好惹的。
陆宇珩似乎不明白我哪里来的蛮力能直接将他推倒。
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我的时候,她尖叫出声:
「尹雪年?你居然还没死!」
我看着眼前满脸惊恐的漂亮女人:
「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死?我活得好好的!」
她嘴里嘀咕着:
「不对啊……明明停了半年吃的……」
陆宇珩借着女人的手臂爬起来,对她绽开了个微笑:
「昭昭,好久不见。」
「是啊,一个多月不见,都直呼大名了,伤心呐。」
我明明不认识眼前的两人。
什么哥哥妹妹的?
他们的脑门上明明分别刻着三个大字:「狗男女」。
4
陆宇珩的母亲,和那对「狗男女」,都在饭桌上看着我风卷残云。
我实在是太饿了,哪里顾得上什么形象。
从前几乎顿顿是馒头,但后来馒头都没得吃。
在极端饥饿里,我甚至吃过树皮和老鼠。
直到秋天的到来,我才有了些粮食囤积。
陆宇珩他妈面色不虞,「雪年,你吃成这样,还叫我们怎么吃?」
我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只螃蟹,分不开手,就朝她努了努嘴:
「那不是还有鸡屁股和鸡头吗?一会蟹腿也给你,我不爱吃。」
餐桌上的几人一起皱眉。
陆昭昭脸色都青了,甚至摔了筷子。
「堂堂尹家千金,虽说爹妈死了没人看顾,但这家教……也太差了吧!」
「哥,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跟她离婚啊?」
陆宇珩给我地上几张抽纸,我接过擦擦手上的油,往旁边一丢。
谁知就扔在了那个老女人身上。
陆宇珩他妈一蹦三尺高:「宇珩,这种疯女人,你还带回来干什么?赶紧扔出去。」
「妈、昭昭,看在我的面子上,请你们以后不要再为难雪年。」
陆宇珩起身,朝着她们俩鞠了个躬,拉起我满是油污的手就往外走。
我用另一只沾满油污的手在他的西服上擦了擦。
饭桌上传来一阵吸气声。
我也下意识地去看陆宇珩,想要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很奇怪,我甚至做好了被他打一巴掌的准备。
潜意识里,我只觉得他和那个叫「陆昭昭」的女人狼狈为奸。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不明白。
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另有所图。
但我转念一想。
我什么都没有,吃不饱穿不暖,能图我什么?
总不会图我的狗狗大白吧。
陆宇珩僵着脸,也没有嫌弃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把我拉了出去。
5
住在陆宇珩家里的日子很无趣。
因为我被捆在客房里,每天都有医生护士用各种仪器在我身上扫描折腾。
陆宇珩说我生病了。
脑子有病,所以才把他忘了。
我觉得他才脑子有病。
还好有大白陪着我。
陆宇珩每天都来看我,问私人医生我的情况。
但那医生总是摇摇头,只对陆宇珩说:
「尹雪年小姐的情况非常正常,我们已经试过了各类先进仪器,她的脑部没有任何损伤,所以我们推测,尹小姐的情况可能是……选择性失忆。」
「那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大约是尹小姐自己想要逃避一些人和事。」
刚下班穿着西装的陆宇珩背对着我。
但我似乎能感知到他身体周围的低气压。
他很生气。
他挥挥手,示意医生护士可以出去了。
但医生踟躇不离,最后还是对他说:
「不过,我们发现尹小姐的胃部有阴影,很有可能……」
「行了!收拾好东西,都出去。明天不用过来了,钱明天一早打到你们户头。」
寂静弥漫在空气里。
机器设备都被撤走,佣人甚至来用肉引诱走了大白。
整个房间只剩下我和陆宇珩。
他疲惫地坐在我窗边的沙发里,摘下金丝框眼镜,用力地按揉眉心。
「别按了,一会跟哪吒一样,眉心一点红。」
陆宇珩下意识抬起头,目光紧紧锁着我:
「雪年,你说什么?」
我摇摇头,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说什么……」
他从沙发上站起,长腿两步便走到我面前:
「那是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它在心房里颤抖。
陆宇珩的喉间又发出了我最讨厌的嘲笑声:
「别装了,昭昭让我试探你,果然没错啊,尹雪年,你就是在装。」
「你爸妈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这颓废的样子,那得多失望啊。」
「你不是说要为他们报仇吗?我亲爱的老婆。」
脑袋一阵剧痛,我的怒气就像身体里自发聚集一般,绕在丹田里。
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
「尹家千金的世纪婚礼现场直击,电视、网络、报纸媒体纷纷播报!」
「尹家巨贾掌门人正式换人!尹家女婿陆宇珩执掌商业大权!」
「尹家豪宅深夜突然大火,尹氏夫妇葬身火海,尹家千金不知所踪……」
6
我是尹雪年。
父母亲是尹氏集团的创始人。
我的前半生好像都在梦里,从小衣食无忧、众星捧月,无忧无虑。
好像不管我想要什么,对我来说都轻而易举,因为父母会无条件满足我。
我和陆宇珩谈过一场六年的完美恋爱,还有高校里结识了懂我的好闺蜜陆昭昭。
但在我父母死后,我才知道,那只是金钱给他们镶嵌的外壳。
我甚至怀疑,一切都是他们布的局。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错。
我发现,丈夫陆宇珩和闺蜜陆昭昭,背着我有不正当关系。
他们的暧昧短信让我恶心。
所以我坚决地想和他离婚。
就是在准备去离婚的前一晚,我们家便发生了火灾。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对我们家下手了。
而我父母亲死后,我被陆昭昭扔到与世隔绝的小岛,饱受折磨,自生自灭。
在我饿得啃树皮、吃老鼠的时候,他们却在纸醉金迷。
陆宇珩早就转移了大部分财产,成为了一切事件的最大受益人。
但我不明白,他前几天带我回老家,口口声声喊陆昭昭为「妹妹」……
而陆昭昭也称呼他为「哥」……
他们不是「狗男女」的关系么?
陆宇珩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还口口声声地说,我是他找了三年的妻子。
哦,是了,我还有封存起来的亿元财产,都在国外的银行里。
除了我本人授意,并且亲自前去核验,否则无法取出。
如果长期不取出,二十年后,便会自动捐给国内的山区,建立希望小学。
所以,他们就是为了这些钱,打算再折磨我一遍?
这一次,他们不会如愿。
7
连续几天,我都装得很乖巧,被陆宇珩允许去餐厅用餐。
虽然胃部经常隐隐作痛,但为了逃离这个鬼地方,我佯装着食欲很好的样子。
今天,终于被我逮到了机会。
陆宇珩在外应酬,我在餐厅中独自用餐。
这保姆一向看不上我,便自顾自的去客厅看电视了,还吩咐我自己收拾碗筷。
我趁着电视声音,溜进了客房,拨了一通电话。
当警察把我带出这座监狱一般的大房子的时候,陆宇珩正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我眼尖地看见,他西服里面的衬衫扣子都扭错了。
也不知道是刚从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应酬回来。
可那又关我什么事?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声音很闷,如同滚着闷雷即将要爆发:
「尹雪年,如果你从这里走出去。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听到熟悉的笑声,忍不住盯着我。
「我们怎么就没关系了?」
陆宇珩惊诧,但却也有一丝高兴包含在情绪里,朝我伸出手:「你……」
我一下把他的手拍开,牵着大白离开。
风里传来了我坚定的、不带感情的声音:
「我们是仇人。」
8
三年前的结婚庆典上。
陆宇珩一身高级定制西服,衬得他肩宽腰窄,身长玉立。
在我穿着价值百万的手工定制婚纱缓缓走向他的时候,四周阒寂无声。
刮在我们身上的风,都格外温柔。
在亲朋好友们的祝福目光下,他向我宣誓:
「我愿意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我承诺,在我漫长的生命里,只会对她一人忠心不变。」
陆宇珩给我戴上钻戒,温柔地亲吻我。
千百个彩色气球同时升空;
直升机在空中挂下我们相爱的横幅;
定制的烟花在空中绽开出「L&Y」的图案;
全市所有高楼大厦的LED屏幕都被承包下来循环播放我们的婚礼记录。
陆宇珩,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们相爱的证据。
那时的我抱着你,你轻轻吻了我的发顶。
我们在深情拥抱,我们也会相爱到老。
可是,正是那些誓言,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保护我……
如今看来,我们的婚姻只剩下了一地鸡毛。
它成为了所有人口中的闲余笑料。
一场大火点燃了我生命中的所有美好的东西。
陆宇珩手机里的暧昧短信、燃烧的别墅、死去的父母。
一夜之间,我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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